查看原文
其他

欧洲系列 — 伊尔门平原与诺夫哥罗德城的建立

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-12-19
        与华夏文明扩张的“耕地”主线不同的是,在地缘结构复杂的欧洲,贸易一直是串连各板块的主线,也往往是地缘扩张的源动力来源。基于气候整体偏冷的关系,毛皮贸易一直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(这种情况在东亚就没有了)。作为生活在欧洲北部的维京人,毛皮也是他们长期以来,与南方民族交易的重要商品。温度越低的地方,动物的毛皮质量也就越好。维京人用来交易的毛皮,很多其实也是从北方针叶林带的乌拉尔人那里收购过来的。这一进一出的转口生意,也为维京人注入了商业文明的基因。  对于维京人来说,并不需要去征服乌拉尔人,才能利益最大化。他们所需要做的,只是控制波罗的海的制海权。深入芬兰湾,并渗入拉多加湖这一行为,本身就是是其构筑海洋贸易网的一次探索。事实上,在整个波罗的海沿岸,包括北部的波的尼亚湾、波罗的地区,维京人(以瑞典人为主)都在尝试布设沿海贸易据点。为了打通贸易线,同一时期,丹麦人和挪威人也沿着大西洋岸线做着同样的工作,甚至最终绕过直布罗陀海峡,搅动了地中海的地缘政治格局。当然,一下子面对物资如此丰富的花花世界,这部分维京人难免更喜欢用零对价的方式贸易,以至于留下了海盗的恶名。  虽然维京人在波罗的海拥有主导地位,并且貌似能够通过中转乌拉尔人的渔猎收获,获得一定额外的利润(而不仅仅是商品提供者),但在整个欧洲的贸易线上,维京人还是处在食物链的底层。他们离最大的消费市场——地中海文明区,中间还隔着欧洲大陆。由于中西欧地区,已经被他们的日耳曼远亲们占据,并且经营的很成熟了(人口已经有了几何级数的增加),维京人再想像当年的辛布里人那样,横扫欧洲大陆,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孤立的波罗的人也许是个突破方向,不过赶走了这些土著,本身也无益于贸易线的扩张。  在大陆地区打通贸易线,最好的办法是在各条河流之间挖掘运河,编织一张触角遍及各个角落的水路运输网。在地势低平的东欧平原,这样做的技术难度看似并不大。然而欧洲人真正打通“任督二脉”,疏通大西洋、北冰洋,与黑海、地中海之间的水路通道,却要等到20世纪。比如俄国人用来沟通波罗的海、里海水系的“莫斯科运河”是在上世纪30年代修通的;德国的“莱茵河——多瑙河运河”是在1985年贯通的。相比之下,即使不论大禹治水真伪,中国人也早在二千多年前,就完成了鸿沟、灵渠等沟通各大水系的运河工程了。  当然,即使不能顺畅的从波罗的海,一路航行到黑海——地中海,河流本身也还是会为商贸提供极大便利的。事实上,最早尝试水、陆结合打通商路的,并不是公元9世纪的维京人。早在古希腊、罗马时期,波罗的海——中欧——南欧的商路,就已经被开拓出来了。莱茵河、易北河、奥得河、维斯瓦河等大西洋河流,都曾经为商路的北半段提供便利;摩拉瓦河、多瑙河、德涅斯特河、第聂伯河等通向黑海的河流,则经常负责商路的南半段。日耳曼人的历次南迁,其实也正是在这些既有商路的指引下完成的。  从波罗的海,通过中欧地区中转,接入地中海地区的商路,被历史学家称之为“琥珀之路”。贡献这个名称的是2000万年以前,生长在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针叶林。这些树木所分泌的树脂,被埋藏于地下后,经过时间的磨砺,石化成为了透明、半透明状的“琥珀”。尽管琥珀这类商品,本身并不能满足人类最基本的温饱问题,但在人类进入文明期后,总是会有部分人可以不再为温饱担忧,而追求更高的心理满足感。由此,琥珀这类物以稀为贵的矿产,也就成为了高价值的贸易对象,甚至硬通货。从本质上说,也算是人类群体之间的一次财富再分配。只有当那些文明地区,通过技术进步积累出多余的物资后,才有余力从欠发达地区交换这些既不能吃、也不能穿的资源。  需要说明的是,尽管波罗的海北半部,看似是针叶林的主产区,但由于冰川和海水的作用,波罗的地区反倒成为了琥珀矿的主产区。波罗的人能够在如此恶劣的地缘环境下求生,这些大自然的馈赠,应该说也是发挥了一定作用的。不过,琥珀和“琥珀之路”,看起来并不是瑞典人的目标所在,拉多加湖所给予他们的,是开拓一条新商路的希望。
  虽然拉多加湖在每个方向上都有支流,但很显然只有从南端接入湖盆地河流,才有机会让瑞典人接近地中海文明,气候上也更适合建立长期据点。在这个方向,瑞典人很快会发现一条河流——沃尔霍夫河。沃尔霍夫河所在的区域,是一片南北长约500公里,东西宽约200公里的低地。伊尔门湖是整片低地的地理中心。沃尔霍夫河正是从伊尔湖引水,向北注入拉多加湖的。而伊尔湖之南,与沃尔霍夫河流向一致的上游河流,叫作“诺瓦季河”。 “姆斯塔河——伊尔门湖——沃尔霍夫河”水系所覆盖的这片低地,我们可以称之为 “伊尔门平原”。  伊尔门平原虽然体量不算很大,但却横跨了北纬60度,到北纬55度线的区间,高纬度、大跨度的结构,使得平原的地表结构很不稳定。与我们在东亚中纬度地区常见的东、南流河流不同的是,高纬度地区的北流水系,会遇到两个问题:一是冰期长。以伊尔门湖为例,其每年的结冰期长达5个月之久(11月至次年4月);二是由于气温有差异,上游会比下游更先解冻。遇下游冰塞受阻的上游洪水,势必周期性向周边低地漫流。加上高纬度地区的蒸发量本来就小,导致伊尔门平原,常年处于湿地(沼泽)状态。从技术上看,如果没有人类的干预,这片低地和伊尔门湖,就是一个调解水量的泄洪区。  类似的情况在西西伯利亚,体现的更为明显。80%的西西伯利亚平原因此处于难以开发的湿地状态。另一个与我们关系更近的案例,则是黑龙江。单看中国地图,黑龙江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条东流河流。不过当我们把俄国人占据的外东北地区也纳入视线后,就会发现它在俄国境内的下游河道(俄称“阿穆尔河”),完全就是一条北流河流。每年4月,当充当中俄界河的这部分河道开始解冻,并很快迎来汛期时,下游的河面还处于冰封状态(5月解冻)。很显然,黑龙河流域中应该也有一片,与伊尔门平原类似的低地,帮助整个水系调解水量。  这片位于黑龙江中、下游相接之地,被中俄所共有的低地,地理名称叫做“三江平原”(黑龙江、松花江、乌苏里江三江交汇之地)。它的中国部分有一个知名度更高的名称——北大荒。今天的“北大荒”已经成为了中国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,然而在上世纪中叶,红色中国开始依靠机械力,大规模开发这片湿地之前,这一区域仍然都还是人类生存的禁区。东亚民族在三江流域所遇到的困境,瑞典人也同样会遇到。不过一方面瑞典人所生活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东南端,与伊尔门平原纬度相当,最起码在气候上不会有什么不适;另一方面,瑞典人至此并不是来寻找垦地的。如刚才所分析的那样,真正吸引他们前来的,是这片土地的贸易潜力。  公元859年,一支来自瑞典的武装商队,在他们的首领“留里克”的带领下,在伊尔门湖北岸、沃尔霍夫德河畔,建立了一座城市——诺夫哥罗德(意为新城市)。这也是俄罗斯境内最古老的城市,被视为东斯拉夫国家的发源地。然而这座城市的建立,其实与斯拉夫人并无关系。鉴于伊尔门平原并不适合农业生产,东迁的斯拉夫人更倾向于向东南方向扩张。在瑞典人到来之前,此地只有人数不多的,隶属乌拉尔语系的渔猎部落在活动。正是因为与这些乌拉尔人的贸易,瑞典人才渗透至此的。也可以说,诺夫哥罗德最初的定位,只是一个长期贸易据点。  在伊尔门地区进行贸易的瑞典人,很快便会发现,他们从乌拉尔人手中收购过来的商品,并不一定要再运回波罗的海,再通过中欧转手地中海地区。如果在尚未充分开发的东欧平原打通一条新“航线”,瑞典人就有机会直接和最富庶的拜占庭帝国直接交易了。不过,再想往南的话,瑞典人所面对的就不是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的乌拉尔人,而是已经开始有国家意识的斯拉夫人了。至于接下来这些武装“商人”会怎么做,我们下一节再接着分析。
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